Crazy Ark

双子守墓人,DV洁癖,不接受五代,不接受父子设定,心胸狭窄过激老粉,不提讨厌的东西还算好相处,点赞通知关了,只看评论。

【DV】Dominica

给源酱的琥珀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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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blue stone

 

男孩细瘦的手臂伸出海面,被太阳晒得开裂的黝黑皮肤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光,如同雏鸟刚长出来的绒毛,随后脑袋也从水中钻了出来,带着岛屿原住民特有的朴素的笑容。他手中紧抓着什么东西,还没有攀住船沿,就向大身呼喊起来,身子上蹿下跳,像是个不安分的鱼漂。

 

“瞧我找到了什么!”他手脚并用地爬上窄小的木船,将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托在胸前,向着面带微笑的男人张开手心。

 

“是什么?”男人慵懒地坐在船上,用手肘托着船沿,脖子微微斜向一边,露出浅笑。

 

“蓝珀啊!蓝珀!”仿佛是不满于对方轻描淡写的回应,男孩将手中的东西递得更近了些,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鼻子。那是一颗矿石,晶莹剔透,随着角度的变化泛着近似于蓝色又有着微妙不同的光芒,是多米尼加特有的蓝珀,即使是在众多珍贵的琥珀当中,都是十分稀有的种类。

 

“看来你走运了。”男人闭上眼睛,那耀眼的光芒有些刺眼。

 

“不,是你走运了,”男孩后退一步,郑重地将两手放到身后,“我要把它送给你!”

 

“什么?”有些惊讶地睁开眼睛,男人失笑道,“嘿,孩子,你可想清楚了,这东西可值不少钱。”

 

“我当然知道它的价值!”孩子有些生气起来,眉间打了个结,似乎这个男人把他当做了头脑简单的傻瓜。

 

“我祈祷仁慈的主赐给我回报恩人的礼物,于是他给了我这个,所以它注定是属于你的!”他认真地说,瘦弱的身子站得笔直,凹陷的眼眶里透露出绝不退缩的神色。他的腿就像是根枯树干一样,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海风吹断,但是此时此刻却无比坚定。

 

男人收了笑容,盯了他几秒,抬手理了理自己有些蓬乱的银发,摆正了姿势:“好吧,我收下,替我谢谢你的主。”男孩看他接过那颗美丽的矿石,小心翼翼地塞入腰边的牛皮袋子里,才松了口气,舒展了眉头。

 

“我们回去吧!Dante!路上再给我讲讲你那些神奇的故事!”他俯身捡起船底的船桨,朝着海的尽头看了一眼,用一种渔民特有的喃喃自语和略显文艺的语调说道,“暴雨将至……”

 

Dante也学着这个孩子的样子,将手掌斜放在头顶朝着海平面看了看,却只看到一抹金色的光晕,如同跳跃的鱼群,动荡不安地散布着。这动作看起来让他像只站岗的猴子,于是他很快将手放了下来。

 

船渐渐地向着可以目见的海岸线移动,在男孩嘴里的暴风雨来之前,Dante还可以享受一会儿日光浴,他将整个身子躺进船底,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头枕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盖在眼皮之上流动的温暖。真是惬意的假日,没有任务,没有恶魔,没有争斗,也没有女搭档的唠叨,除了从狂奔的马车下救下一个男孩,没有任何麻烦,这是前所未有的幸运,他简直就要哼起歌来了。

 

“Dante……”

 

脑海里有只休眠的蝴蝶惊慌失措地煽动了一下翅膀,暴风骤至,突兀出现的声音让但丁猛地坐了起来,手臂上的力气完全施加在了船沿上,可怜的木船立刻颠簸不止,差点把船沿上的男孩子掀下船去,他死命压低了重心控制船桨的方向才让船的猛烈摇晃和缓了下来。

 

“怎么了!”男孩喘了口气,略带抱怨地问道,他坐下来,放缓了划桨的速度,让船顺着波浪飘动,海岸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了,包括正在渐渐离开的人影。

 

Dante睁大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几秒钟后,他用手指触碰了一下腰间的袋子,那里是他刚刚塞入男孩赠物的地方,然后他的花了更多的时间放松了面部肌肉,让几乎撕裂的眼角恢复到原本的状态,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半分钟。

 

“不……没什么……”他对男孩笑了笑,“只是突然想起些事情。”

 

虽然感到疑惑,男孩并没有再问下去,近岸的浪涛温柔地推动者船身,不用划桨他们也马上就要靠岸,男孩大概是累了,放松了抓着船桨的手臂蹲在船舷上,小小的插曲之后四周显得更加安静,远传传来人们归家的喧嚣。

 

“孩子,能不能借张床给我。”船底触碰沙滩的时候,Dante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

 

“当然可以!”男孩有些兴奋地跳到松软的沙滩上,熟练地收拾好船底的各种杂物,止不住微笑起来。

“喂喂,我可不是因为丢了钱包才这样拜托你的,要钱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搞得到。”觉出那孩子眼中的深意时,Dante有些不自在地解释了一句,当然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我明白啦!”男孩稍稍侧头一摆手,就赶在Dante之前,朝着人潮涌动的城镇出口奔去,Dante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上他的脚步。

【2】red dream

红色的浪潮,如同被追赶的野兽,边缘的白色显得有些惊恐无力,被吞噬蹂躏的礁石时隐时现,昏暗的天边也血红一片,世界的外延像是被巨大的玻璃罩遮盖,沉闷而浓重地色彩将一切覆盖得严严实实。

“真是好天气,不是吗?”红色的风衣和周围的气氛融合得十分彻底,即使是那一头银发,也被印上了红色的光泽。

“天气如何,结果都一样。”面对着亡命之徒一般的海浪的人侧过头,上扬的眼角带着些许锐气,蓝色风衣的下摆与张扬的红色格格不入地端庄下垂着,只是在转身的时候有微小的起落。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嘴里注定的结局是什么?”明显轻佻的口吻,红色的人影将大剑往肩上一架,随意地站着,事实上却已经思考起进攻的角度。但是面对着显而易见的挑衅,对方却没有如他所料地做出反应,他手里的武士刀没有出鞘的预兆,即使是刀柄的部分也没有丝毫的寒光闪现。

“怎么了,Vergil?一年不见,你不就是来找我打架的吗?”银色发丝后面的瞳孔略过一丝疑惑,故作镇定地将笑容扩大了几分。

“Leave……”

“什……么?”眼前蓝色的身影在向后退却,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遮盖着这个世界的外壳顶端分泌出红色的烟雾,空气则变成了一层透明是纸,红色顺着看不见的缝隙渗透进来,身体周围粘稠而拥挤。

“me……”

“你他妈在说什么?!”这不符合他的风格,心中却无法抑制地烦躁起来,此时此刻此地的一切都在迅速地被红色吞噬,原本突兀的蓝色也只剩下迷茫一片,像滴入血海中的一滴水,连滲开的半径也非常微小。

“Dante……”

Dante伸出手去,触碰到的并不是空气,而是某种粘稠的东西,比血还要粘稠,手指陷进去,关节处传来滑腻冰冷的触感,然后是手臂和肩膀,越来越深,他用尽力气拨开阻挡自己的一切,想要搜寻对面的人影。然后,他看到巨大的红色浪潮无情地卷走了他的兄弟,虽然并不清晰,他的确眼睁睁看着Vergil后退了几步,然后向后坠去。

再然后,他看到了……

一片紫色的花海。

这不该是一个梦。

Dante的脊背膈到了木质床板上生了锈的钉子,于是他睁开眼睛想确定此时此刻的位置,半夜没有醒过来,以一个恶魔猎人的直觉和警觉性,这意味着不可能有恶魔来过,再说,怎么可能全世界都是恶魔?

他自嘲地笑笑从破碎的窗帘布之间观察窗外的街道,月光把一切染上清冷的色彩,没有红色,一点都没有,连原本街边的红色消防栓此刻也被一个不知哪来的流浪汉当做暂居的依赖,用褪了色的破棉布装饰成靠垫。

“嗯……怎么了?”由于独自一人居住,这个孩子也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他揉揉眼睛从团成一团的毛毯里坐起来,问道。

“只是个梦,”他将视线移回到男孩身上,“抱歉,吵醒你了。”

“梦见了什么?”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颇有兴致地向临时搭建的传言挪动了几分。

“只是无聊的内容。”

“说吧!”男孩站了起来,身子向后一跃坐上墙边的木桌子,“反正已经是凌晨了,我不可能再睡着的,你得负责和我一起打发时间!”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boy。”Dante抬起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男孩失望地皱起了眉头,两只又瘦又细的腿在桌下的空洞里前后摇晃,那样子倒像是只被人丢弃的小猫,Dante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梦到了我那个早已离去的兄长而已。”他犹豫了一会,斟酌着字眼解释道,在“离去”这个单词前面停顿的时间,显然超过了他自己的预想。

“‘离去’?”男孩明显感觉到了异样。

“啊,大概是死了也说不定。”模棱两可的答案,男孩摆动双腿的动作停止了,有些缓慢地抬头看了看Dante,而后者却早已重新去寻找月光,让人心情宁静的皎洁顺着陌生城市的屋檐一路洒落,似乎是有预谋地迎接,从从前开始他就很少注意月关,至于原因,他却不是很清楚。

“大概真的是死了吧,”他用更加无所谓的语气重复了一边,“所以会梦到死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虽然他是个混蛋,却还是我的兄弟。”

“可是你好像并不是很相信的样子,”男孩侧过头,想要看清楚一片白光中的那个男人的表情,“他是……怎么死的?”

“呃!”Dante张了张嘴巴,在想要说出“海”这个字之前,疼痛顺着神经攀爬而上。巨大的浪吞噬了实现他所祈愿的唯一可能,在一切红色的动荡当中,那本该属于海洋的颜色主动渗入到原本反常的颜色中去,消失得毫不犹豫。

海……

他消失在海里……

想这样说,却无法做到,屹立于潜意识某处的黑影伴随着冰冷地液体紧缚住四肢,胸口不明地疼痛抽走了所剩无几的力气,抬手摸了摸,粘稠而温热,他抽动了一下嘴角,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记忆像是放入搅拌机里的块状物,而且还混入了一些自己意想不到的东西,虽然那样纷繁错乱的拼图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不断纠缠着他,时近时远,他却始终无法完全适应。

“Dante!”身体剧烈地摇动起来,Dante感到眼前一晃,那条男孩好不容易从一个酒鬼那里借来的棉布被单在视线里清晰起来。

“你没事吧?”男孩关切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不想说就别说了,你的表情像要去杀人一样。”大概是被Dante的反应吓到了,男孩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退回到被窝里。

“所以说,好奇心会杀死猫!”男孩对着那个用两只手指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两侧,龇牙咧嘴地对他笑的男人吐了吐舌头,仍旧睡了下去,用背对着窗,也把Dante一个人留在了将要泛白的黎明之前。

【3】purple flower

由于小小的插曲,第二天早上两个生物钟紊乱的人一直睡到了中午,Dante从灿烂的嘲笑着自己的太阳下面一路狂奔,接着在金发碧眼的美女乘务员看恐怖分子一般的眼神下将被灯油彻底征服的车票塞在她手里,上了开往圣多明各的车。

这是一次有目的的旅行,当然对于Dante来说,没有什么重要的目的会比好好享受更加重要,毕竟他的生活总是和血腥暴力相关联,而且约他见面的人也善意地提醒他可以在这个美丽的小岛上好好享受概念中的假期。

由于以上这些原因,当约见人在展会现场遇见Dante的时候,露出了明显惊讶的表情。那个成熟中略带玩世不恭意味的恶魔猎人在展会的门口朝他招手,穿着黑色礼服的青年人向身边的女士微微鞠躬道歉,然后迎了上来。

“我没想到您会这么快就过了,事实上我只是尝试邀请您参加我的画展,并不是什么太重要是事情,要送给您的东西,我本可以自己送过去的。”

“够了,Sanchez,你想嘲笑我没有欣赏能力就直说。”Dante拍了拍红色风衣的下摆,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他还是习惯了自己的风格。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和外表不同,青年人显得十分腼腆。

“行了,我都要开始怀念你被恶魔控制的时候了!”他拍了拍青年人的肩膀,“给我看看你想给我的作品吧,人类的审美观我虽然不懂,单纯的好不好看我还是知道的,不好看可不收!”

虽然嘴里说着要对方给自己看,行动却并不是像被人引导的样子,他迈开脚步穿过铺着红色地毯的大厅,直接忽视了走廊两侧有着绚丽色彩的展出物,像被什么吸引似的,拉开了位于走廊末端拐角处那扇不起眼的木门。

“我听你未婚妻说,你会把最满意地放在最后,啊。”推开门的时候他侧头对勉强赶上自己脚步的青年画家笑道,然而,笑容在他随意地瞥了一眼门后的空间之后立刻消失了,与其说是被所谓的艺术所震慑,或者对于美的阀门突然开启,不如说只是单纯地被那个景象吸引住了。

那是一朵花,已经过了含苞待放的时期,却又未到绽开之时,紫色的花瓣在花心深处留下了一个秘密的空间,如同轻轻抚慰着包容物一般,花瓣与花瓣之间互相挨着,却又不曾紧贴,若即若离,增加了几分神秘感,背景是虚无一片,仿佛凭空出现的花朵中间,伸出了一只手,一直到手臂为止,从上面景致的肌肉和突出的指骨来看,应该是一只男人的手,但也许是它过于苍白,竟显得纤细起来。手指弯曲着,并不像是向着天空伸去,更像是偶尔经过这个世界,并不索取,也不畏惧。

“看来您对它还算满意,”画家对于Dante的震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还没有给它取名字,因为本来就并不是我自己心中可以构想的存在。”

“什么意思?”听出了Sanchez话中的弦外之音,Dante向前踏出一步问道。

“啊,其实我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如果是梦的话,那也是个太过真实的梦,在海边的礁石上看到的如同幻影一般的景象,只觉得很美,因此回到家里就画起来,如果说为什么想要送给您,是因为我在其中感受到了和您一样的——该怎么形容——魔性?”画家一边解释一边走近那副有一人多高的画框,下面的标签还没有写上名字,镶着金边的标签有些寂寞地泛着微弱的光芒。

“End of Eternity”

“诶?”正在考虑怎么解释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想法的时候,画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提议吓了一跳。

“End of Eternity,不错的名字吧?”Dante眯起眼睛,将两臂放在胸前,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可以仰视那幅画的角度。

“为什么?既然都永恒了,为什么还要有尽头?”画家认真地考虑起这个提议,虽然觉得名字不错,却又觉得意味不明。

“因为是到达不了的尽头啊。”若无其事地说出这话的人,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被微弱地渗透进来的阳光笼罩的房间之外,明亮的展会里,参观者开始多了起来,画家本身并不是特别出名的人物,但是因着那些注入了灵魂一般的色彩,还是吸引了不少参观者,尤其是大厅入口的那一副,被狂风摧残的玫瑰,凋零的花瓣用并不真实的鲜红描绘,充斥了整个画面,中间那根孤零零的花梗并不显得脆弱,反而如同战士一般现出壮烈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感慨,大多数人对于艺术品,也仅仅是停留在跟随风潮以便有话题讨论的程度,他们来到这里,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社交,就像现在人群中某处正在进行的那种对话一样。

“你们知道吗?”有人漫不经心地开腔。

“什么什么?”他为自己争夺了大多数同伴的眼球而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上个星期预订要在这里进行的一场盛大的琥珀收藏展取消了的原因……”

“诶,我完全不知道。”一个少女的声音,她还有些夸张地捂住了嘴巴。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另一个声音不耐烦的提醒。

“最名贵的那个收藏品突然不翼而飞了!那可是从未示人的珍藏品!”

人群中发出惋惜和惊叹的反应,连不相干的人也开始侧着耳朵向这边靠拢,想要知道更多的情况,你知道那是怎样的收藏品吗,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等到所有的人都表现出急切的眼神之后,才像个国王一样宣布道:“那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琥珀,里面是一个人!”

就和他想像的一样,惊叹声比刚刚任何时候都要巨大,他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而没有注意到某些喧嚣中的寂静,像无处不在的阴影一般置于光明之中。

“只是,把结局再次延后……吗?”那个寂静的阴影掷出了无声的莫名预言,转身将人群抛在身后,在完全消失之前,正好瞥见了冲出小展厅的Dante,而他离开的动作仅仅只是为此停滞了一瞬。

【4】black  predictor

那是被人称为骗术师之家的黑色小屋,勉强可以通过的入口处由一个高大的黑人看守,半开的门内一片漆黑,如同深渊。

即使是在这个时代,也仍然有虔诚的牺牲者送上让人出乎意料的祭品,但大多数人只是因为渎神的好奇心和轻蔑的娱乐精神才踏入这禁忌之地的。当然,也会有另一种人,无法得知目的,即使知道了结果也一声不吭,对于结果并不信任但也并不是完全丢弃。

将脸隐藏在黑色面具后面的预言家从微小的空洞后面窥视着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他坐在那儿,像是一座雕像,仿佛对结果毫不关心,却又似乎很重视,她看不懂对方的心思。

“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吧。”预言家用了肯定句,慢慢地将水晶球放下,掀开了拖沓的袖子,把水晶球展露出来,混沌一片的球体中间有一段正在显出形状的雾气。

“结果。”客人简短地带开了话题。

预言家将水晶球收了起来,用黑色宽大的衣角盖住了唯一的一点光线:“并不好,您确定想知道吗?”

“知道这点就足够了。”客人站了起来,石雕活了过来,门外的黑人如同得到了启示一般预先将门推开了几分,压抑的阳光充塞着神所不齿的小建筑,对面是一座洁白的教堂,与这里的色彩完全不同,也正因为如此,预言家才会把出门的那个影子看成了虚幻的轮廓。

“您知道吗?在这个国家,有九成以上的人信奉天主教。”她用一只手遮住眼睛,缓缓开口。正要跨出门的客人停了下来,侧头用余光望着她,微微皱着眉头等着她说下去。

“愿圣母玛利亚保佑您。”她完全将头抬了起来,从皱巴巴的嘴角皮肤中牵起一丝笑容。

“恐怕从你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作用。”客人说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侧身将门合上,黑色皮肤的守卫微微俯身,直至客人的身影完全消失。

“E,你猜这次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良久,预言家对着泛着微光的水晶球喃喃自语道,门外的守卫从嘴里吐出意味不明的字句,随后再次沉默。

安宁只是暂时的,经过这里的恶魔猎人当然感觉到了不寻常而又熟悉的气息,无论是从那个过于黑暗的颜色中还是从那个显眼的黑人身上,他该做的就是干掉这两个闻起来好像活了好几百年的老怪物,然后回旅馆睡一觉,继续他的假期。不过,也许是太清闲的日子反而激起了某种奇怪的兴致,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推门大摇大摆地坐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将一只手的手肘往前一放道:“女士,可以帮我算算命吗?我觉得我最近运气不错!”

和他明朗的嗓音不同,黑袍下的预言家用布满皱纹的手抓着水晶球,慢慢地摸索着,放在一边的旧式怀表随着她的动作慵懒地滴答做响,像要用诡异的气氛固执地排挤Dante。

“斯巴达的孩子?”就在Dante的耐心将要耗尽时,预言家用沙哑的声调缓慢地出口。

“啧!为什么哪儿都有我父亲的熟人。”Dante觉得一阵扫兴,同时手肘收回,另一只手在桌沿上一施力,身子向后一仰,后翻落地,背靠门站定。

“在开打之前能不能先把最后一次生意做了,我会付你钱的!”说话间,绿色的结界升起,太过昏暗的屋子顿时变得光怪陆离,扭曲的光晕四处跳跃。预言家的已经退下了厚重的长袍,露出了布满突起的灰色皮肤,她的外皮如同没有刷均匀的石灰墙,没有焦点的眼睛泛着略微兴奋的光芒。

“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了!”看起来老迈的恶魔从手背的中间扯出了巨大的武器,那和她身体血肉相连的锥状物体,带着浓烈的酸味呼啸而来。

黑檀木在那恶魔的头顶旋转了一圈,与此同时,Dante侧身躲开了第一次的攻击,大剑横劈,顺着那女性恶魔的腰侧划出了一条血沟,他并没有就此停止动作,顺手接过落下的枪支,抬手对着背后的心脏部位射出一串子弹,预言家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却并没有立刻倒下去,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暗色的皮肤发出裂开的吱嘎声。

“再试一次如何?”恶魔自言自语,与皮肤相连的武器甩开了最外层的血肉,露出了苍白的骨骼,如同一条巨大的脊椎骨,两边尖锐的骨刺舞动着冲开喷涌的鲜血直冲而过,在Dante躲开第一次的直刺之后,立刻向上弯曲,呈螺旋状舞动起来,满目的白色骨刺几乎要将这狭小的房间拆开。

也许是因为结界的缘故,外表看来十分脆弱的四壁还顽强地支撑着这场争斗。骨刺尖端从耳边擦过,Dante的身体不停地穿梭于怪异武器的缝隙之间,最后一次的翻越,他一手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根骨头,另一只手举枪射出一颗子弹,弹头穿过空隙巨大的螺旋,直达对手的心口。预言家在原地愣了一下,抬手就挡,子弹穿透了她的手背,发出“噗”的一声肉块搅动的声音,摇晃的身体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却还是重重地撞在了地上。

“咳……预言……”作为恶魔的预言家无力地躺着,两眼又恢复了原本的无神,嘴里吐出断断续续地字眼。

“你完全不会打架啊,”Dante觉得有些丧气,“这样我会觉得我在欺负女士。”

“预言……”

“成了这种样子却想起生意来了吗?”听清楚预言家嘴里吐出的单词后,Dante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想知道吗?”预言家舔了舔嘴边的血迹,捂着不断流血的枪口笑了起来。

“你们总说不相信,却总是在怀疑,自欺欺人地否定,”她说话的时候很镇定,“所谓预言,就是即将发生的事实,是事实而不是猜想,我是因为见证过它们的发生才会自称为预言家的。”

“哦,那你为什么刚刚不回答我?我明明都说会付钱了。”恶魔猎人不以为然地转动着手中的大剑,假装露出惋惜的神情。

“因为……无聊。”

“哈?”Dante愣了一下。

“同样的预言出现好几次,我也是会厌倦的,”不知不觉间那恶魔的脸变得不那么狰狞了,“不过……看起来要改变必然发生的事还是不太可能啊,哎……”她叹着气,像个为青春期苦恼的少女,事实上她的确在变得年轻起来。

“E,又要上路了!”毫无预兆的,被结界封住的门被粗鲁地打开了,高大的黑人守卫跨了进来,用强壮的手臂从地上扶起了渐渐虚弱的预言家,她的伤口在恢复,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皮肤变得和人类别无二致,身体缩成一团,几乎要变成婴儿大小。

“斯巴达的后裔,凭着我的仁慈,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个提示,”她抬起疲倦的眼皮说道,“紫色,已经染过了。”黑人又开始呢喃起无人听得懂的字眼,两人的身体渐渐融化了。

“等一下!”Dante下意识地出手阻止,虽然不是任务,但眼睁睁地看着恶魔从眼前逃走,可不符合他的风格,就在这个时候,一样东西顺着他拔枪的动作掉了出来,蓝色的光芒在眼前翻滚,他感到太阳穴轻微地刺痛。

是那颗蓝珀。

迅速地定了定神,再次对准目标的时,Dante意外的发现两个恶魔消失的速度停滞了,预言家正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地上的蓝珀,那颗美丽的矿石安静地躺在那里泛着某种神奇的光彩。两秒之后,已经退化得像婴儿样的脸上突然展开笑容,那是发现了无比令人惊喜的东西时所展露的微笑。

“哈……”她笑了出来,“多试几次的话还是会有变化的啊,有点期待了呢!”

地上的微小矿石中,一片蓝色的布片被包裹其中,Dante对此毫无记忆,突然其来的头痛袭击了他此刻停止思考的脑海,翻腾的空间被那个红色覆盖的梦境所占据,那并不是梦境,是他真实的回忆,最后一战的影像回放。

不对!

谁在说话?!

那片衣角莫名地触动着神经,他甚至不知道那两个恶魔是什么时候完全消失的。混乱的场景在脑中纷乱地纠缠,却一个都无法清晰的分辨,他有些摇晃地踢开门口的砖块,推开了与光明的屏障,对面白色的城堡印入视网膜,喧嚣的人群络绎不绝,这一幕现在看来却变得让人怀疑起其是否存在了。

这种怀疑持续了几秒钟,然后Dante在广场中心黑色的雕塑旁边看到了Vergil,他抬头的样子好像在仰望着天空的最外侧,微风牵动着他袖口的几缕阳光,他为此反常地显得十分温暖,可悲的是Dante的第一反应只能是去选择适合的武器。

【5】green conflict

你知道吗,我是一个预言家。

“呃!”巨大的晕眩感攫取了手中的力量,他无法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无论是魔法也好,科学也好,其实一开始所要面对的都是一个问题……

模糊的影子像是坏掉的电视机屏幕画面,因为某种电磁干扰之类的神奇力量,不停重复着浮现和隐去,“兹兹”的声音细如针扎一般温柔地蹂躏着脑细胞,身体和五官的感觉脱离开来,他觉得自己低着头,又似乎是站直的,他看得见对面的影子,却又不确定是否是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

兹兹——

兹……

“什么……意思?”

就是意识和现实存在。事实上,如果你愿意的话,是什么都能做到的,这就是魔法的最终目的,科学则不同,科学是基于现实创造奇迹的奇怪事物,对我们来说太无趣了。但是啊,即使是魔法师或者恶魔和神,都几乎没有将所有所想都实现的能力,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无所不能的能力吗?

模糊的轮廓近了些,抬手按在一个半人高的不规则物体之上,轻声地笑了一下。

斯巴达的后裔,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可以改变过去未来的真理哦!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不过,你另一半灵魂的尝试虽然很有趣,一件事情做过三次以上还是会无聊,所以啊,让我开心一下吧,在你到达这座塔的塔顶之前!

接着,画面清晰了一刹,在Dante捕捉到对方的真实外貌之前,一切变成了苍白,那苍白迅速地崩坏,像巨大的雪花一般飘落,堆积成块。在附近的白色碎片中,Dante注意到了体积特别小的部分,他下意识地将之抓在手心,虽看不清,却感觉得出那是颗略带温度的光滑矿石,也许是鹅软石,又也许是更名贵的东西。

是吗?选了非常不得了的东西呢。E,走了!

这神秘的语言随着原本就不甚清晰的影子彻底消失了,留下仿佛被世界上所有一切的痛感突然袭击的Dante捧着脑袋站在原地,有什么东西正从脑海里消失,塔和雨,以及某个再也不会记起来的约定,它们一件一件的被搬出原本存在的空间,被替换为一种奇怪的绿色,头痛就这样持续了很久,直至他觉得眼前渗透开来的绿色理所当然。

那种绿色,属于松木,那些不知生存了几千年的松木像卫士一样站立着,几乎隔绝了阳光和空气,Dante站在稀疏散播的阳光下,银发印上了斑驳的影子,巨大的松针遍布了地面,几乎看不出土壤原来的颜色,爬行于期间的昆虫像极了低级恶魔,它们用半人高的前翅扇动着空气,毫无自觉地吞吃着松针之间遍布的动物尸体残肢,好像它们长那么大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那些巨大松针的中间,浓重的阴影之下,站着他正在寻找的人,周围是馥郁的松香,他背着他侧身站着,手指随意地按在剑柄上,头微微地向下低着,一缕阳光顺着轮廓分明的苍白侧脸流连而下,像是有一根金色丝线有些调皮地拨弄着露出些许的睫羽。安静,静得如同一幅油画,

他一直都是这样,Dante突然不知为何有些愉快,什么啊,明明好几年没……

“‘好几年’?”停住了向前迈去的脚步,太阳穴在隐隐作痛,他一瞬间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这并不是第一次,但是他连最开始的那次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了,不过现在的状况并没有给他太多犹豫的机会。

“你会主动约我真是个惊喜。”精致的雕塑缓缓的转向这边,轻轻地开阖了一下眼帘,这场景似曾相识。

对了,我收到了那个老头的口信,但是我反过来约了Vergil出来,可是……我为什么这么做?是因为我预感到如果是我赴约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这里原本只是普通的森林,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我可看不出你的‘惊’和‘喜’在哪里!”将胡思乱想压下去,将手抚上背后的双枪,但他并没有马上就拔出来,只是有有些警觉的眼神看着对方。

“结果还是打架,我以为你会稍微成熟一点。”肯定句,接着握着刀柄的手稍稍向里侧一用力,大拇指向前一挑,阎魔闪出一道寒光,伴随着刀身划过空气的长啸,凌冽而沉静的武器完全出鞘,在Vergil的身侧割断了唯一的一丝阳光。

“我说过吧,想要项链的条件……”Dante双膝微曲调仔细地调整好重心,“来打赢我!”

如婴儿手臂般粗细的松针簌簌地掉落,太阳升到了中天,进一步地照亮了这亲人相残的战场,Dante顺着下落的松针一路踏上,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轻巧地躲过蓝色剑影的追踪,接着将大剑举过头顶,利用重力俯冲向下。虽然提高了攻击力,这样的招数依旧太容易躲开,Vergil只需稍稍调整站姿就可躲过,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向右踏出一步,将刀侧过当空抵住了Dante的一击,由于不是正面相撞,这个阻挡的姿势并没有施展出所有的力量,刀锋堪堪划过叛逆的侧边,抵消了Dante一部分的力量,但回击并没有就此停止,落地的一瞬间,Dante觉得左边的腰部一疼,他立刻反应过来,左脚向地面一踏,向右侧一个翻滚,躲开了被切除肾部的命运,同时单手侧砍,挡开了第二下攻击。

Vergil向后退了一步站定,两人各自喘了口气,四周的温度开始奇异地上升,并不是由于战斗带来的错觉,香味愈加浓郁,粘稠的大滴树脂顺着粗壮的树干滑落,沉重的落地声伴随着昆虫挣扎的微弱声音融入大地。但是异变并没有给战场带来过多的影响,他们在一瞬的休息之后再次将武器相撞,技巧和力量相对的情况下,也只有靠着运气和气势来决定最后的胜利了,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无法允许任何的失误,带着血腥味的火花欢乐地鸣叫,连同灵魂的嘶叫一同包容。

“哼!已经开始累了吗?”吐出夹杂在唇齿间的血,Dante重重地将大剑抵在地上的松针之间,已经渐渐弥漫开来的树脂包裹了厚厚的落叶层,甚至已经开始漫上两人的脚踝,完全无法解释,无法归入合理,理智却在这个时候罢工了。

“不。”在对方简短地回答之后,Dante皱了下眉头,随后四周的枝叶和石头甚至是被树脂包裹的生物身体一瞬间全部都被凭空切开,视线一片模糊,随即又陷入一片蓝色当中,破开次元斩再避过剑阵,Dante已经在周围的树干之间来回了几个回合,重重地踏上最后一棵松树,缓下速度准备落地,迎面却是未曾给他喘息机会的刀刃。

“结束了。”阎魔刀顺着他的胸口一记横斩,一连串的速度几乎无法用眼睛捕捉,而这已经是最后一击了。

“别开玩笑了!”来不及用剑格挡,Dante便左手拔枪力图缓解阎魔刀的攻势,谁知撞击之下的武器并没有停下来,而是顺着他的手臂斜劈下,几乎削去了他手臂上的全部肌肉,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还击,大剑重重地向前反弹了阎魔刀的全部力量,Vergil在空中滞了一下,终归还是凭着向后的力量退去。

“还早得很……”Dante挑衅的话还没有出口,举到嘴边的手臂忽然停住了,他看到空中透明的液体混合着树脂几乎快要在森林中形成从天而降的帘幕,他的兄长向后跃起的轮廓在帘幕的后面如同一个模糊幻影,但是他依旧在一瞬间看到了雨丝如同慢镜头一般顺着银色的发丝布满苍白的皮肤,半掩住固执的眼神,凝固的树脂反射出微弱的光点,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在哭泣一样。

究竟经过了多少时光,多少次的重叠,才能互相意识到彼此“存在”本身的价值?他在一瞬间忽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然后戏剧的高潮部分,就这么不经意间的发生了,晶莹的树脂滴落下来,像流动的牢笼,不过只是一瞬间,就包裹了Vergil略显单薄的身体,他的脖子向后弯曲着,像要跃入哪个不知名的深渊中去。

“Vergil!”Dante朝着他渐渐陷入树脂中的半身伸出手去,他不明白那个强大的人为何丝毫没有挣扎,焦虑和急躁窜上心头,他感到从前似乎也有过相似的感情,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已经厌倦什么都做不到的事实了,明明自己是如此强大的存在,却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把握吗?

手指穿过了粘稠的树脂,碰到了那双冰冷的手,Dante这才意识到对方也在尝试着向他伸出手去,有那么一刻有些高兴,但是奇迹的转折并没有就此发生,树脂开始速度地凝固,阻断了双手的相连,终于Vergil将手抽了回去。

“混蛋!你是这样懦弱的男人吗!”他喊了出来,没有意识到喉部的哽咽。

“只是个实验。”在最后,他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雨停了,树脂的流动也停止了,末日一般的战场像经历了一场白鸽的恶作剧,现在它终于衔来了柳枝。所有的一切安静下来,Dante的面前有一颗琥珀,几千万年的沉睡时间反常地被压缩了,它的形成只有几分钟,Vergil安静地躺在里面,阎魔睡在他的怀中,银发将散未散,蓝色的风衣稍显凌乱,下摆的弧度如同将要起飞的翅膀,太过白皙皮肤在突然出现的阳光下透明一般,仿佛微微触碰就会碎成一片晶莹,到底是神还是魔鬼创造了这样美丽而令人心碎的奇迹?

“Vergil。”Dante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仿佛还在期待他的回答,他将脸贴在矿石的表面,对着Vergil的脸,可惜他闭上了眼睛,即使是毁灭前,却还是拒绝了和他的对视。

“即使是这样……”Dante喃喃地说着,隔着透明的琥珀表面,他将额头印了上去,像是相互蜷缩着躺在星期天早上的床上,如果没有美丽却令人厌恶的阻隔物的话。

“每次到最后才能想起来,你明明是最清楚的人……”他转身有些落魄地坐倒在地上,“一次、两次、三次,已经第三次了,下一次不会让你再逃了。”扯掉了手套,他闭上眼睛,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笑容,就好像战斗正酣时无法抑制的笑容一样。

即使是两个人的力量也会有失败的时候,命运女神真是个无趣的编剧,E,你说呢?

水晶球的光芒微弱下去,只有轮廓的女性百无聊赖地捧着脸,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无节奏地敲击着。

E,你知道琥珀的石语吗?

比任何人都温柔,很不错的意思吧?

什么啊,怎么说我也是位女性,对这种事也是会有兴趣的吧。

嗯,教你的东西要好好记住哦!我们来继续种花吧,下一次要扮成什么样子呢?

一个吉普赛人?不错的主意,变成老婆婆的样子也很新鲜呢!

黑色高塔的中段,被主角们忽略的悬崖边上,有着一块小小的花圃,某种不祥之物暂时的居所,那里种着紫色的花朵,散发着妖娆香味的花朵,在花心的深处,藏着通往过去与未来的真理,徘徊于时空之外的异类。此时此刻,流浪在外的灵魂的肉体正沉睡于花中,像被诅咒似的紧闭着双眼,连呼吸也细不可闻,月光轻纱般覆盖,皎洁如此,照谁归来?

【6】White Story

Dante用手拍了拍额头,在刺眼到虚幻的阳光下走向坐落于广场中间的黑色雕塑,多国的英雄一脸坚毅地面对着早已没有战争的街道,并不会再有人响应他的号召,尊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直至成为一个符号,成为一种习惯,在很多时候每一种感情都可以按此解释。比如说,对于兄长习惯性的怀念,纷乱的记忆总是使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地失去他了,最近的一次,他突然记起自己在他被海水吞没之前拉住了Vergil的衣角,而对方固执地割裂了最后一丝牵连,那片衣角去哪了?他记不清了。

他不止一次地看到一座塔,甚至还记得它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地看到自己再次遇见兄长,并且亲手杀死了他。记忆和幻觉并非无法分别,只是太过真实毕竟是有些痛苦的事情,他怎么会杀了他呢?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因为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他,如果真的有奇迹,有什么理由自己亲手拒绝呢?

我绝对不会再杀他一次。这样想着,Dante看着那个站立于雕塑阴影里本不该存在的人,却莫名动摇起来。

“我想我得说明一件事,”他对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说道,“这样的陷阱我已经遇到了无数次了,可以别再用了吗?”

“你觉得我是假的?”没有笑容的人偶垂下眼睑,他甚至没有看Dante一眼。

“当然,虽然我居然完全分不清你们的区别,”Dante耸了耸肩膀,“但是他已经死了。”

“既然我是假的,你未免太放松了些。”轻轻地用大拇指触动了一下刀柄的顶部,他身边的气流终于有了缓慢地流动。

“不不不,”Dante歪了歪嘴角,“如果是真的,我才不能放松。”

“Dante,你的项链呢?”似乎是随意的,又或许是试探的,总之Dante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思维停滞了一秒钟,记忆堆积的方式像是层层的抽屉,拉出一个观看,他看到自己朝着咆哮的大海奔跑,力图追上下坠的身体,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向着浪潮抛出了胸口的项链,银色的弧线在黄昏的云彩间划过,一瞬间的美丽,在血红之间撕开了一条口子。

“如果它可以救Trish,那么也可以救你吧!”他看到自己站在海边的悬崖上大声呼叫,完全像个不成熟的孩子,之前明明还在逞强地说着要杀了对方,发生了什么?然后……Trish是谁?

“我把它……给了Vergil。”他看着眼前的Vergil,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那是会让魔界之门开启的东西。”完全没有起伏的声线在Dante听来却像是责备似的。

“我知道!我把它扔下去了,我希望他拿着,”他咬了咬下嘴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做。”除此之外似乎再无他法,在那个瞬间,突然觉得即使是世界就此毁灭也在所不惜,可最后的结果又是怎样?他依旧背负着恶魔猎人的使命到处流浪,居无定所,偶尔和早年认识的女性联系,寻求新的任务。

“愚蠢。”眼前和Vergil长得一样的恶魔仿佛生气似的皱起了眉头,然后非常果断地转身离开,Dante鬼使神差地想要上前拉住他,却在伸手的一颗感受到了异乎寻常的杀气,这并不是战斗的征兆,而是绝对的拒绝。

“喂!你到底是来……”他伸出的手还没有放下,远去的轮廓忽然泛起了刺眼的亮光,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这是幻觉,他提醒自己却无法从其中摆脱,绚烂的紫色花朵肆意地开遍目之所及之处,画家的谢礼变成了真正的景色铺设天地,这景色比画中更加耀眼,更加震慑人心,不知名的耀眼花朵张开了花瓣,像是一只末世的蝴蝶张开了离别的双翅,迎接下一个悲剧的开幕。

有风在吹,却没有声音,Dante只觉得自己的发丝在浸染了紫色的空气里飘动,像是目睹一个仪式一样看着Vergil一步一步走向花丛,缓慢地动作让那个身影也变得旖旎起来。在花丛的中间,躺着一个人,花瓣遮住了脸,只看得到他的两只手放在胸口,会让人错以为那是祈祷的姿势。Dante往前垮了一步,阻挡他视线的花瓣被Vergil苍白的手撩了起来,露出了平静的睡颜。然后,Dante的世界突然开始扭曲了。

那是——Vergil的脸。

“好像,出了点小问题。抱歉,我没想到他已经有这种执念,可以跟着你进入到时间的空隙中了。”有轻笑声从某处传来,是个女性的声音,带着看热闹一样的语气说着。

“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Vergil转过身去,Dante可以看出他表情中些许的急躁,但是这点好奇心并不能抵消Dante现在心中无法抑制的浮躁。

“向我解释一下怎么样?”他试着摆出平常那种姿态,想让笑容出现脸上,但记忆重合之后所造成的冲击让他无法冷静思考,他庆幸自己想起了自己无数次的经历,才不会在此时此刻保持冷静。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只是个实验。”Vergil向后退了一步,靠近那明显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与此同时,轮廓开始模糊起来。

“等等!你是谁,他又是谁?”他看起来就要消失一样,模糊的轮廓脆弱而纤细,如果这里真是那幅画的话,大概是画家由于不满意自己的成果要抹杀掉主角了吧,变淡的色彩在浓重的紫色当中太过鲜明,Dante的手掌穿过了那个身体,什么也没有触碰到,即使结局不同,结果还是一样。

“Vergil!等等!”

“项链已经找不回来了的话,这个故事就结束了,不够努力啊,斯巴达之子,我还以为你选择了那么重要的信物,可以改变什么呢,真是无聊!”女性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说着“无聊”却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带着笑意。

“你想问他们是谁,我就仁慈一点告诉你好了,是Vergil哦,全部都是‘你的Vergil’。”口是心非地旁观者终于从光明中现出了自己黑色的衣衫,“我说过了吧,所谓预言就是未来发生的事情,是实际的存在,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事物,就像Dante只有一个,如果你的未来的某一点出现了两个Dante,那就是不合理的,不可能有那样的未来啊。不过呢……”

袖子往上提了提,她用并没有实体的手臂做出了托腮的动作:“反过来说,原本不存在于未来的东西,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创造了不是吗?因为原来就不存在啊,所以也无所谓合不合理,就像写故事一样,作者创造出来的东西也是不会被现实所否认的对吧!所以呢,斯巴达之子,你的兄长出现在你的未来改变一些东西也是无所谓的事情,就算这个世界出现两个Vergil,也是不会遭到否定的,因为……他原本就不存在于你的未来啊!”

“被改变了……未来?”稍显复杂的解释让Dante有些头疼,而让他最在意的是站在那里的兄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那种眼神并不带着任何情绪,即使是在那个如同祭坛一样冰冷的塔顶,他也不曾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是真实的吗?是真实的吧,别再消失了啊,即使只是这样的看着,也比消失不见好太多。说什么不存在于未来,他不就在这里吗?没有掉下悬崖也没有披上黑色的盔甲,没有被红色的浪潮吞噬也没有叹着气融入美丽的晶莹当中。

“并没有哦!”女性的声音再次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大脑回路,“让我给你一个比喻吧,一台戏要上演,是要经过无数次的排练的吧,我只是把你们未来的剧本交在他手中,虽然这个未来和原本的一模一样,但却是独立存在的,就像排练其实也是和实地表演一样的,我只是很好奇,怎么做,他才能存在呢?嗯——”这一次所表现出来的好奇并不是掩饰,她的口气就好像是等待着第一次做实验的学生等待着实验的最终结果一样,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正在扬起的嘴角。

“第二次的实验结束之后,我让你也加入了操纵者的行列,当然了,这毕竟是你哥哥创造的未来,所以即使我给了你权利,想要保持前一次被抛弃的未来的记忆,还是不可能的,你居然可以每次都在最后时刻想起来真是个奇迹,所以我在最后一次的时候去找你,想看看你们能不能成功改变未来,虽然是个伪物,倒也真叫人期待!不过你哥哥似乎要放弃这个未来自己的结局了。”

“伪物?”

“没错,但是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可以代替真正时空的完美复制品!所以,魔法比科学好玩多了不是吗?”说到魔法的时候,她的影子有些兴奋地晃动起来。

“那么,继续这个实验也没关系吧。”他用了陈述句,Dante不想听解释,这些都无所谓,他只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所有的记忆一股脑儿地塞入脑中,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这会让自己将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当做梦境,现在他不再迷茫了。

“这可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看,他要走了,去往下一个原本不存在他的时间点。”模糊的轮廓退到一边,像引路者一样抬起手指向就要消失的Vergil,“再不采取行动的话,你原本所存在的时间会消失,永远呆在这里也没事啦,因为这里是时间的夹缝,连接着最初的世界和这个复制品,所以不会受到悖论的影响,不过实验结束的时候,这里也会崩溃。”

来选择吧,斯巴达之子,游离于时间之外却什么都不能做真的很没意思,让我看看所谓的奇迹!

“还没到结局不是吗?”不再理睬那个喋喋不休兴致盎然的女性,Dante已经了解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事实,接下来只是行动的问题,他朝着那个立刻就要成为虚无的影子伸出手,身边的花海愈加艳丽,似乎是某种东西正在慢慢启动。

“Vergil,我并不后悔我在塔顶所做的决定,所以我不会向你道歉的,”郑重其事地宣布着如同挑衅一般的决心,“但是现在,我想我可以做得更好。如果这是个实验,我们可以到达哪种境地我也很想知道,如果可以有个好结局的话,我一定会拼命记住没一个细节,也许即使是真正的未来也可以尝试改变。所以我在这里认真挽留你。”

“从熊孩子变成男子汉了呢!”看戏的预言家在边上夸张地捂嘴笑着,戏中人却完全忽略的观众的情绪。

紫色终于完全铺开了,Vergil的虚像也几近彻底消失的边缘,微妙地停滞了一下,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Dante说话。

“我们所期待的结局并不相同。”

【7】Gray Actual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让公主和魔王都幸福的道路呢?让每个人都幸福的结局,至今也没有人找到过,那种乌托邦一样的存在。英雄是大多数人的英雄,这个世界需要英雄的存在,而不能因为一些琐碎的事情放弃自己,这是基本规律,还有可能改变吗?

“难为我为你解释了这么久,”有些不满地托着腮,预言家无奈道,“我不管你了!”她说完就转过身去,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我不可以使用这个?”Dante看着那朵和油画中相似的紫色花朵。

“当然不行,你是这个世界的附属物,要用的话我只能去找那个世界某个时间点的你,但是再做一次说明太麻烦了,你哥哥之所以多次利用这个,完全是因为他原本就不存在,所以不受悖论束缚。”径自又将容易惹人伤心的话说了一遍,看起来预言家的心情很糟糕。

Dante沉默下去,沉入睡眠的Vergil就在他面前,但是那并不是他可以挽留的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

“喂,预言家。”

“什么!”

“在这里的这具身体,是属于那个世界的吧?”

“是啊,这个作为两个世界通道的时空夹层,本来就是以他为中心建立起来的。”

“那么……”Dante走近了躺在那里的Vergil,“我在这里杀了他的话,那里的未来就会改变了吧。”

“哈?喂!等等,你不会真想……”预言家的虚像晃动了一下,至今为止从没有的震惊,Dante已经走近了沉睡着的兄弟,他浑然不觉地躺在花丛中,两手放在胸前,刚刚Dante觉得那是个祈祷的姿势,现在看起来,倒像是自我防备的样子,无论是什么时候,他在身边建立起来的阻隔都在拒绝着任何人的探索。

“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他,实验就结束了吧?”

“你说得没错,这么做的话作为连接体的他自己也会死亡,那倒是省去了你上塔的功夫,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现在如果结束实验的话,那边的时间是在特米尼格的中段,你还没有到达塔顶。不过……你下得了手?不是说不会杀了他吗?”刚刚的惊讶消去,预言家再次用那种兴致勃勃的口吻问道。

Dante用粗糙地手掌摩挲着Vergil的脸颊,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么毫无防备的神情了,没有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生活,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笑,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哭,结果他突然发现他已经对他一无所知了,那么多时空的回忆,不相干的事件增强了这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如果真的在杀死黑骑士的那一刻结束,也许他的执念还可以稍微少一点。

然后,他真的举起了大剑,伴随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容,仿佛用尽了毕生之力一般砍了下去。鲜血四溅,紫色的花朵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颤抖起来,银色的发丝散开,头颅在坠入空中的一瞬间沾染了艳丽的红色。

Dante跪了下去,手并没有因为激动而颤抖,他抱起那颗带着平静表情的头颅,举到和自己视线相平视的角度,苍白的脸上鲜明而温热的鲜血肆意地装饰,白色和红色不得不承认是绝美的搭配,连视线都无法片刻移开。

“现在,我要吻你了。”他这样说着,调整了一下视角,将嘴唇小心翼翼地触碰上去,如同亲吻另一个自己,鲜血顺着两人双唇相和的缝隙流下来,勾勒出Dante下颌的轮廓,然后滴落,滴落在花瓣上。下一秒,Dante单手举起了大剑,但是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自己的脖颈,人是很难自己将自己的头颅砍下来的,但是他做到了,两颗如恋人一般紧紧相连的头颅在鲜血的洗礼中坠落下去,坠落在紫色的花海里,坠落在遵循着一切法则永不仁慈的时间之外。

“这可不像是恶魔猎人会做的事情。”

“休息一下而已,反正只是个实验不是吗?”久违的笑容居然使这种不可思议的场景减少了几分奇幻的感觉,Dante想做个耸肩的动作,这才意识到不可能,他感觉到对方冰冷的脸颊,将开未开的眼帘,内心超乎寻常的平静。

接着,他任凭自己的意识沉入了黑暗中。

 “呼……谎话好像被识破了。”预言者似乎经历了一场异常刺激的旅行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已经回到了小小的花圃里,Vergil醒了过来,他将阎魔抱在怀中,低着头没有其他动作,从时空混乱中走出来似乎留下了某些后遗症,比如说错乱感。

“他居然真的下手了,了不起!大概是因为他看出我在说谎吧。”轻轻地拍着手,预言家止住了笑,“不过,这种执念也是你自己造成的就是了,怎么样?虽然实验没有成功,再来一次我也不介意,反正我有得是时间。”

“不,”Vergil站了起来,“这件事没有意义了。”

花圃中的花朵已经燃尽了自己的生命,枯萎凋零为一片灰烬,踏着残存的花瓣,Vergil离开了这个游离于时间之外的房间,也许Dante已经快到塔顶了。

“E,那片衣角会在蓝珀里面,是你动的手脚吧?真是乱来。”看着门被关上,预言家化出了一个女孩的具体人形,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摆动着双脚。

黑色陪伴者嘴里轻轻地呜咽了几声,低下头像犯了什么错似的没精打采。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看到有变化开心吧,谢啦!”预言家抬起手的部分拍了拍黑人的脑袋,“的确那颗蓝珀是我放在那个世界中当做跟随Vergil标的物的,这样我会容易找到他。什么?为什么用蓝珀?啊,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很适合那孩子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他另一半的灵魂不当初不选择这个东西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这么快就相遇了呢,这难道……也是命运吗?”

她玩味地揉了揉手中被回收回来的蓝珀,随即隐没了身影,也许是等待着下一个娱乐节目的开始。

 

“耽搁了不少时间。”表情阴霾的中年人在走廊里迎接Vergil的到来。

“走吧。”黄丝带在中年人的眼前一掠而过,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被在意的事实,以一个很小的角度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即使已经无数次的知道了结局,此时此刻此地所发生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改变的可能呢?总之,只要看着现实就可以了,根本就没有,让所有人都幸福的道路,不过,在结局未定之前,每个人都有追求的权利就是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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